10.许家新主
十
他给了他财富,给了他权势,给了他曾经从未想过的奢侈生活。
与此同时,他也给了他残忍。
他一次次的剥夺着他仅剩的良知,他用自己纯黑的世界去浸染他,直到他们变为同体。
他的身体内部都是他的影子,心脏深处烙上了属于他的黑色烙印,无从摆脱。
就连笑容,他也模仿的惟妙惟肖。
见过他的人,就惊叹不已。
他像那个人一样谦和有礼的介绍自己,但不同于他骨子里的冷,他向来不掩饰自己的冷漠。
他满身风霜,却也权势加冠的归国,他对着曾经熟悉他的人、于他陌生的人的说:“您好,我是许家的许朝。”
当别人问起他为何能如此快速的成长,变的独当一面的时候,许朝眉眼间尽是疲惫,但他还是用自己那冰冷的声音回应:“我是由杭溯少爷一手教导的,我很感谢他对我的培育,我会用自己余下的人生来报答他。”
十年后的许早,冷漠、不近人情,但看他的眉眼,总是能看到几分杭溯的影子。\\十年后的他,洗尽铅华。
没有青春,没有蓬勃。有的只是那浓浓的沧桑感,他还年轻,灵魂却也垂垂老矣。
许早走出了采访他的大厦,外面已经有一辆车在等候他了。
久别重逢。
那人倚在车边,笑意清浅,这一次,是许早头一次见他眼底里没有凉薄的笑。
他的衣着相比许早来说随意许多,没有西装革履,只是一件白色衬衣,不骄不躁,让人看了会很舒服。
十年后的杭溯面容已经完全长开了,眉若远山,眸里蕴含着潋滟的水光,面如冠玉,精致到令人惊艳。
只是阴柔,而不妖冶。
更吸引人的是杭溯的气质,优雅从容,淡定自若,一看便是久居高位的人。
他二人皆是无言,却也无泪千行。
相顾无言,唯有沉默。
良久,许早开口:“我母亲还好么?”
十年的时间,他失去了所有与国内联系的办法。杭溯的势力远远超出他的想象,远在英国的苏颖澜像看守犯人一样的派人盯着他,他妄想通过网络联系国内,可他的一切都被冥冥之中那一双无形的手给阻断了。
久而久之,他也逐渐放弃了。但在异国的每个夜晚,他都饱受折磨。那殷红的血每晚都会入梦来,那段时间,他骨瘦如柴。
杭溯一边摧毁他,一边重塑他。
他恨啊。
恨他剥夺了原本就晦涩的青春,恨他使自己十年不得安宁。
可恨的背后又是什么?他不知道。十六岁时的许早贫穷卑微,二十六岁的许早披星戴月,享尽荣华富贵。
如果没有杭溯,他依旧只是居住在贫民窟里,毫无尊严,活的像只狗。
苟延残喘。
“还好。”杭溯说,他的声音比十年前多了几分沉稳,“不过你也知道,她以前的状况就已经恶化的很厉害了。”
许早敛容:“怎么?”
“她在三年前就变成了一个植物人。”杭溯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情感,他只是在叙述这件事,没有悲伤,没有动容。
“植物人……植物人啊。”
不可能了。
他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。
他想起在英国时,他去听过一节关于医学的课,那位教授说过,植物人复苏,是一个奇迹。
什么叫做奇迹?奇迹是千万个不可能中,唯一的可能。
他不会再相信所谓的奇迹了。
谁都不能拯救谁,毁灭一个人轻而易举,拯救一个人,那是上帝做的事情。
凡人就该有一个凡人的样子。
“你要去看看她么?”杭溯问。
许早语气微冷:“看了也没用。”
这些年来,他一直强迫自己要强大起来。
他通过苏颖澜,知道杭溯最讨厌优柔寡断儿女情长了,他要尽快变成一个像杭溯那样的人,才能真正掌权。
“这样啊。”杭溯不以为然,“不看就不看。对了,许老太死了,我帮你把许家拿下来了,你要不要回许家一趟?”
许早在心里冷笑,什么叫做帮他,分明就是杭溯觊觎这块肥肉,打着许朝的名号给吞了。
他许早就算在傻,也知道现在的许家早已今非昔比,金絮其外,败絮其中。
不过为了迎合杭溯,他还是点头了。
杭溯眸子一闪,那一瞬间似乎有个东西急速掠了过去,许早怔然,他想看清楚,谁知下一刻便消失的无影无踪。
“那我们走吧。”杭溯说。
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。
……
“欢迎少爷回来。”迎面而来的是一个陌生的老者,他上前脱去许早的西装外套,毕恭毕敬的说,“已经为您备好了茶水。”
果然茶几上摆着一个还冒着热气的瓷壶,看那上面的花纹,许早才想起来这个瓷壶的由来。
他在某本杂志上看过这个,曾经在香港的一场拍卖会被一个神秘人以三百万美元的价格成交。
没想到竟然是被许家买了下来。
“这套是老太太生前最喜爱的一套,老太太每天都会派人擦拭一遍,老太太去世后,这壶便一直锁在柜子里。”
“哦?”杭溯把玩着这个并不算大的瓷壶,突然手一滑,那壶从他手中脱离出去,许早没有反应过来,就听见“砰”地一声,那个高价买来的瓷壶变成一堆破烂碎片。
老者大惊失色:“我的天!”
“你明明可以接住它!”许早说。
“我是故意的。”杭溯微笑,他看向那边不可置信的老者,“老太太?老太太是谁?许老太么?她都死了多久了,你还念叨着她啊?真是主仆情深,是不是想下去一块陪她?”
那老者吓的都变音了:“不不不,没有。”
杭溯继续笑,“你看清楚现在许家是谁掌家,看到他了么,他许朝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,什么许老太,不过是嫁到许家里一个贪图富贵的女人罢了。”
他从怀里取出一张支票,眼也不眨的写了一长串零,最后的在尾处签上自己的名字,递给许早:“这是赔偿。”
他给的价码远远超过了那瓷壶原本的价格,许早不明所以,但他还是接下来那张支票,他知道杭溯不喜欢别人忤逆他。
“从今天起,不要在让我听到许老太这个名字。”杭溯合上笔,居高临下的说,“这里只有一个主人,那就是许朝。”